放就放吧，为啥只见放进去，不见取出来?公粮不算，大队、生产队都有提留。这阵儿，提留也不见了!村里人快要饿死光了，你们难道不知道?难道没看见?难道不管了?韦署记、我说的是心里话，你要不信，这就派个工作组，挨家挨户查一查，看看还剩多少人?我没读过书，大道理不懂，韦署记，你是大学问人，这就给我讲讲。要是把理儿说直了，莫说让我服软，让我磕三百个响头，我屁话没有!”
“李青龙!”韦光正气得脸色发白，声色俱厉，“你这个态度，真还是茅坑里的石头，又臭又硬哩!百姓饿肚子，谁说官方不知道?谁说不管你们了?眼下国家有困难，我们在挨饿，全国人民也在挨饿!你说说，国库的粮食应该不让谁吃?不让解放军吃，中吗?没有解放军，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好生活!解放军是咱贫下中农的大救星，难道我们要和大救星争粮吃吗?不让工人阶级吃，中吗?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，没有他们，我们就没有钢铁。没有钢铁，我们就生产不出飞机大炮。没有飞机大炮，帝修反就会结成伙儿打过来，你难道要他们打过来，让我们一夜回到解放前吗?”
“这么说，”李青龙犟着脖子，“只能饿死俺们这些种庄稼的了!”
李青龙话音刚落，会场顿时炸了窝，几乎所有与会者都叫起来、纷纷为李青龙求情，吵吵嚷嚷着要官方发小锅，归还上缴的提留。
“反了，反了，”韦光正一拍桌子，转向风扬，大声喝道，“万风扬，我咋说有人敢顶风哩，原来你这里是窝子乱!中中中，你们有胆气，你们敢结住伙儿顶我韦光正，玩我难堪，中中中，你们等着瞧!话音落处，人已气冲冲地夺门而去，大踏步奔向公社。韦光正走，一屋人无不焉了。
风扬的脸脖子涨红，手哆嗦着指李青龙臭骂:“事儿全让你弄面了!你个王八蛋，你个龟孙子，真还充上英雄好汉哩!你这表现，真是比地下党还坚决，宁死不屈哩!这阵儿你美气了?韦署记让你气跑了赶明儿我看你咋个收场!
李青龙看他一眼，黑着脸蹲下去，缓缓掏出烟袋。
第二天一大早，青龙正在家里睡觉，公社武装部来人叫门，将他五
花大绑起来，在一家大小的悲哭声中，押上走了。也就在这天晚上，白云天从县城回来。种子粮讨到了，但何时发下来、还得候批文。白云天守不起时间，只好开大步，先一步回来。听完书光正汇报，白云天黑丧起脸，问的第一句话是:“他奶奶的，是谁告到县上去的?”
韦光正摇头。“好好查查!”白云天恨恨地说，“查住是谁，弄个罪名，关他进来，拿石头塞住他的屁 眼子!”吸几口烟，“那个臭小子，关在哪?
“在拐角的黑屋子里!”
青龙蹲的黑屋正是当年张宗庵最后一天蹲过的。白云天走进食堂，揣上四个糠窝窝，打盆稀汤，朝黑屋走去。门关着，一个民兵守在门口，见是白署记，赶忙起身。
白云天努努嘴，民兵开门。白云天走进去，回脚踹上门，转对民兵道:“回去吧，我知道这个人，是个有名的无赖，专会混白食，这阵儿赶还赶不走他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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